Chapter 2. Beauty
「先生？」對方的一聲，把出神中的 Xabi 召了回來。
「是的，我沒事。」
「這……不知道有沒有摔壞……」他把照相機在手裏捏了兩捏，才向 Xabi 遞去。那雙漂亮的綠眼睛似是看著 Xabi ，但眼神焦點又好像有點不對……然而那一刻 Xabi 沒細想太多，他把照相機接過，向著柏油路面按了幾下……嗯，鏡頭好像是有點兒破了。
「真的壞了嗎？對不起……」面前的人又開口了。說時說，他的聲音很悅耳，軟軟的、細細的，帶著濃濃的道地口音，與那雙眼睛很相襯。「我知道哪裏有修理器材的店舖，我帶你去吧？」
被他的聲音吸引了， Xabi 幾乎忘了反應。「哦……好，麻煩了。」他回答了這麼一句，卻發現對方稍稍轉過了身，伸手在地上搜索著些甚麼似的。「怎麼了？」
「我也掉了……我的拐杖。」他的語氣有點閃縮。
「拐杖？」 Xabi 的疑惑，在他瞥見他身後那支幼幼的長長的東西時，撇然大悟了，當然更少不了另一番驚訝。
──那分明是失明人士所用的那類拐杖。
「是的……」那把好聲的聲音再度飄入耳際， Xabi 還看到他微微泛紅的三分臉：「我的眼睛…看不到。」
「要不要…我來攙你一下？」
「不用了，我有它就可以。」
他笑笑，握緊手中的拐杖。
Xabi 跟在他身旁，於這小小的城鎮中慢慢走著，拐杖敲在地上發出「督」、「督」的聲響，有點像搖動的鐘擺。 Xabi 不由自主地端詳著他的側面，第一次體會到驚訝、感慨、嘆息幾種情緒同時在心裏打轉。
他的側臉很好看，雖然算不上是俊俏秀麗，飽滿的臉頰透著奶油蛋糕的色澤…… Xabi 不禁為自己的聯想覺得好笑。
然而，最叫他在意的還是那雙眼睛。
他瞳孔裏的綠色很美麗，清澈得像盛夏裏蒼叢翠繞的貝加爾湖，碧麗如同孔雀羽毛那幻變的綠。第一眼看見那雙眼的時候， Xabi 還以為自己看見了從布格羅[1]畫中走出來的人──大概只有在布格羅的畫中，才能找到這麼美的眼睛。
可是，現實竟是這麼殘酷，告訴他：這雙眼睛是看不見的！他在難以置信之餘，心裏竟有一點點痛，是婉惜的痛。如果那雙眼睛不是瞎的，所散發的魅力一定更醉人，也許那就是造物主最完美的藝術。頭一遭， Xabi 感受到甚麼叫造化弄人。
「等一下！」
「甚麼？」
「前面…是馬路。」
「我知道呀。」他笑了，這笑容令人感覺陽光都灑在他身上。「我聽得到。」
還好他看不見，不然他一定會取笑 Xabi 此刻因不好意思而紅了的臉。
「我是否讓你不自在了？」在紅綠燈一下一下的聲響中， Steven 這樣問了。
「不，是我自己的問題，你沒有讓我……呃、我只是……」搞甚麼！又不是小男孩初次與喜歡的女生約會，怎麼舌頭竟不爭氣地打起結來！這刻他真有衝動找個地洞就鑽下去。
但當 Xabi 看到他臉上溫暖的笑，聽到那幾聲輕軟的笑聲，「你真有趣。」
想找地洞鑽的念頭，頓時煙消雲散。
之後，他們便打開了話匣子。在這段短短的路程中， Xabi 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來到這兒的目的；同時， Xabi 也知道了他有個簡單而易記的名字── Steven Gerrard 。他是安菲爾德土生土長的孩子，家在近郊的一列民宿，興趣是聽風聲和海浪聲……
「你自己一個人住嗎？」
「嗯，對呀。」
「可是，你……」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Xabi 心裏不禁大罵自己笨蛋，說這樣的話，萬一讓人介意了怎辦？「生活……不會不方便嗎。」
「怎麼會！」對方輕笑出聲，那笑聲好像風鈴。「都這麼多年了，我不是活的好好嗎？」
Steven 真的很熟悉這裏。他帶著 Xabi 左穿右插──雖然走的很慢──可是 Xabi 並不介意，他甚至有點希望，他們能夠再走慢一些。
「 Alonso 先生……」
「那個……叫我 Xabi 就好。」
「 Xabi 。你在想甚麼？我覺得，你對著我好像有點拘謹……感覺怪怪的。」
「我……沒有，只是……」 Xabi 有點遲疑，要不要說出接下來的話。
Steven 微笑著，那微笑好像在表示他正在細心聆聽，期待著他將要說出的話。 Xabi 看著他好看的側臉，看著那雙不會回望自己的眼睛…… Xabi 吸一口氣。他無法不由衷地說。「我只是覺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一陣短暫的沉默， Xabi 突然很害怕，是內心突然一揪的那種害怕，他怕真的傷到他了。
「我…我說真的。請不要介意，我只是……」舌頭又在喉頭打結了。該死！今天吃錯了甚麼藥，說句話也結結巴巴的…… Xabi恨不得自己馬上化成一陣煙溜走，他覺得人生在世從沒這麼窘過。「對…對不起。」
Xabi 沮喪地垂頭。而當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緩緩抬起頭望向 Steven 的時候，卻意外地看見對方臉上浮現著淡淡的，嫣脂般的紅，睫毛隨半垂的眼瞼微微顫動著。
「從來沒有人這樣說……謝謝你。」然後，小巧的唇向上勾出了一抹彩虹般的笑容：「 Xabi ，你是個溫柔的人。」
有那麼一瞬間， Xabi 覺得自己停止了呼吸。他以為自己看到了夏爾．格萊爾畫中的傍晚，夕陽光輝與晚霞 [2]。
他又找到了一個，確定自己來安菲爾德是沒錯的理由。
-TBC-
Afterwards:
嘔了一整天終於完成。趁有靈感的時候打多點先~~~（轉）
我要努力，不要棄坑。
下回的包子會活潑一點……是的。大概。
Xabi 簽約了，好孩子，娘親對你有信心。ˇ
打這文真的找了不少平日不會看的資料……雖然我的認識還是很淺薄啦。（自 pia ）
我也很喜歡布格羅(Bouguereau)，他的畫真的很很很很很~~~美。所以這篇中我再提到他了。
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的畫也很不錯，也是印象派的，風格有點像莫內，但他的畫（尤其是人物）比較細膩。但我更喜歡莫內運用色調的和諧。
有機會的話要在這文中提一提他，貼貼他的圖。（分明是自我滿足用… XD|||| ）
9/6/07
註釋與附加檔案
註 [1] ：布格羅，全名威廉．阿道夫．布格羅 (William-Adolphe Bouguereau) ，十九至二十世紀初支持唯美主義學院派的法國畫家。作品多取材自西方古代神話，或是鄉間農村婦女、小孩，畫風講求寫實與像真。
註 [2] ：夏爾．格萊爾 (Charles Gleyre) ，全名 Marc-Charles-Gabriel Gleyre ，十九世紀的瑞士畫家，莫內、雷諾瓦、 James McNeill Whistler 等印象派畫家都是他的學生。 Evening, or Lost Illusions (Le Soir Ou Les Illusions Perdues) 是他的名作，繪於 1843 年。
附一： La Frileuse by Bouguereau －這幅應該是綠眼睛。
附二： The Birth of Venus by Bouguereau －代表作，不看不行。
附三： Evening, or Lost Illusions (Le Soir Ou Les Illusions Perdues) by Charles Gley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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