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天
 
 

曾經習慣了雨天。
 
滂沱大雨,令空氣都變得濕濕的,把人鎖在室內的小小空間,侷促又晦陰。
雨模糊了窗外的世界,甚麼都看不見。
天大地大,彷彿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的真實的存在。
 
不相信天空會放晴,不認為太陽會眷顧自己。
對於睛天,感到絕望。
 
 
雨嘩啦嘩啦的下著,一串串雨珠兒就像一個個頑皮的孩子,不停地跳著叫著跺著腳,發出淅瀝哇啦的吵鬧聲,害天空也被煩得黑著一張口面,烏雲陰鬱鬱的全刻了在他臉上。
好吵耳的雨聲。然而雨聲再吵,卻淹蓋不過屋內的吵鬧聲。
 
「我不依!!清是大騙子!!明明說過今天會帶我去海邊玩的!!嗚啊~~~!!」
「你這樣大吵大鬧也沒用!!天要下雨又不是我控制的,有甚麼辦法!!」
 
任性的小孩子正在和一名少年爭吵著。
 
「那又怎樣!!就算下雨,清麿也可以和我出去玩啊!!看,連巴魯鋼也很期待的,清麿你怎可以令我們失望啊!!」小孩高舉出一只零食盒製成的玩偶,玩偶身上還穿著繪上了鮮色花紋、充滿夏日風味的紙製「衣服」。
 
「你白癡啊,賈修!!下雨要怎麼出去玩啊!?」少年轉過身,不想再和小孩爭持下去。「總之,現在只有乖乖留在家,等天氣轉好吧!」
 
「嗚呶!那麼,清麿即是不肯陪我了……壞人!」賈修跺著腳,跑上前拉著清麿的腿,像蛇一樣死纏不放:「一定是因為清麿太壞了,天空才下雨!都是清麿不好!」
 
喂喂,天公不造美可是大自然氣候變化的問題,怎麼竟怪罪到他一個平凡人身上啦!雖然知道賈修只是在耍小孩性子,但清麿的耐性也降至危險水平了。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清麿,惡魔化。
 
接著,房間裏傳來一陣陣碰碰磅磅的聲音,再而宣告寂靜。一如漫畫故事中邪不能勝正的定律,蠻不講理的壞小孩終究未能得逞,敗在正義的主角手下。(?)
 
「嗚……清麿好壞……」賈修哭喪著臉,潸潸流滿一地的眼淚和窗外的大雨有得拼,但依然換不來清麿的同情。「壞人……我不理你了!哼!!」
說著,便抱著他的巴魯鋼紙盒玩偶,賭氣的蹲到牆角背對著清。
 
「哼。」清麿悶哼一聲,也背對賈修坐到書桌前。他的心情也不見得很好啊。
想去海邊玩的不止賈修和巴魯鋼啊,自己又何嘗不想?天有不測之風雲,要跟你作對,自己也很無奈啊。
 
沒有了吵鬧的喧囂,靜謐的房間內只聽到淅瀝不斷的雨聲。雨像一重重厚厚的簾,把人都鎖在屋子裏,也把外間所有喧鬧的人聲都隔絕了。
 
清麿無聊的伏在書桌上,思緒被雨跌宕的旋律牽引著。雨聲多麼的清脆啊,就如無數顆珍珠散落在銀盤上,敲打在玻璃窗上,也叩著清麿記憶的門扉……
 

. .
 
 
那是一場傾盤的大雨。烏雲如起伏的山巒般密密地疊在一塊兒,雨水從雲間看不見的裂縫中不斷傾瀉出,彷彿雲山間有江河缺堤了。
 
「清麿,你真的不打算出外嗎?」
「下雨出外,太麻煩了!」
「可是,你連學校也不上嗎!?不可以這樣的啊!」
「煩死了,這是我的自由,要妳管!」
 
碰的一聲關上房門,扭上鎖,把母親嘮叨的聲音隔絕。
雨在下。坐在窗前,寧願專注於水點從簷邊滴落的姿態,也不願去接觸外頭那些人醜惡的嘴臉。
 
 
 
『他是天才嘛……就算不上課也能夠考滿分!』
『就是嘛,還大模大樣地坐在課室裏,是想諷刺我們嗎?』
『在一旁默不作聲算甚麼?天才就是天才,傲慢過人。』
 
一句句單打的說話,聽在耳裏,刺在心裏,如灼熱的日光般叫人難受。
討厭外出,討厭晴天,討厭那些說話的人。
 
 
看著晶瑩的小水珠在窗旁滑落,一顆又一顆;時鐘也一秒一秒的走著。
但願這時鐘不會停。寧願雨一直下著。
 
雨水抹糊了人們猙獰的臉孔,雨聲淹沒了一枝枝語言的冷箭,淒然下著的雨把他身處的小小空間密封起來。
就這樣一直下著雨好了。
 
不搔擾人,也不被人搔擾。
沒有庸俗的咒罵的人聲,沒有一張張帶鄙視的臉龐……
 
自己的世界,有的只是連綿的雨聲,和灰濛濛的天。
 
 
 
 
突然轟隆的一聲雷響,如野獸的怒吼,一道金蛇也隨之擦過天際,把清麿從回憶中驚醒了。
這道突如其來的巨響也襯托出房間的寂靜。清下意識地轉過頭。
 
「賈修?」
 
沒有回應。定睛一看,驚覺那小小的瑟縮著的身影不見了。
 
「到哪了?」
 
缺少了賈修的叫喊、吵鬧,房裏總是空空洞洞,欠了一角似的。不知何時他的聲音,已經像空氣般滲入了睡房的每一個角落,如此突然消失了實在叫人不慣。
 
清麿離開房間,踱步下樓。在玄關處,不見了賈修的一雙小鞋子。
「外出了嗎……」
 
隔著厚重的大門,仍能聽見外頭愈奏愈響的雨的樂章。
 

. .
 

在雨水縱橫的靜路上,只有一個身影獨自撐著一支傘在走著。那單薄的傘子,就像一朵纖細柔弱的小花,無力反抗暴風雨的瘋狂拍打,只有被蹂躪的份兒。
 
傘下的少年左顧右盼,像是在尋找些甚麼似的。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清。
 
那個笨蛋,沒有帶傘子就跑出來,萬一感冒了怎辦?找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他……
 
雖然撐著傘,但雨水還不免潑在襯衣、褲管和皮鞋上。雨天,委實麻煩。
然而,自己曾幾何時卻喜歡過這樣麻煩的雨天。
那段時間,習慣了長時間躲在雨的屏風裏,適應了幽暗的生活,以為太陽永遠不會出現了。
 

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太陽竟主動的降臨窗前,教長期處身於幽暗的自己一度暈眩。忽然之間,沒有心理準備接受閃爍燦爛的陽光啊。
 
太陽周而復始地運行,雨天過後便是晴天……照到這一方,照到那一方;照到濕滑的泥濘上,照到沾滿露珠的小草上;照到家家戶戶的屋簷,照到納悶的窗前;照到窗裏人憂鬱的臉上……
 
陽光的溫暖,漸漸溶化了雨水帶來的冰冷和寂寥。泥濘充滿光澤,小草露出笑臉,小鳥飛到簷邊歌唱,那家窗框變得閃亮,窗裏的人也不再固步自封,勇敢地踏出室外一步……
所有改變就由陽光下的這一步開始。
 
太陽曾主動的在他面前出現,在千萬人中尋到了他。但現在的他已改變,不會再在家中被動的呆等了。
這次輪到他要去尋找太陽。
 
 
 
雨愈下愈兇,還刮起風來,傘子終於抵受不住而變形,雨水便更放肆地擊在他身上了。不一會,他已混身濕透,有傘等同無傘。
 
「怎搞的!」清麿嘀咕一聲,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所以說啊,雨天最麻煩了。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公園。他放慢腳步,讓不可思議的直感領著自己,帶點疑惑的步入公園裏。
 
果然,看見一個細小的身影捲曲在大樹下。
那頭耀眼的金髮,像太陽,何時何地也是顯眼的存在。
 
「你在幹甚麼,賈修?」冒著雨走上前問,雨水沿著他皺著的眉心滑落。「怎麼不亢聲就跑出來了?很易生病的!」
 
隔了數秒,賈修仍然低著頭,聲線在懷裏幽幽傳出,小得快被雨聲蓋過了。「……我在看雨啊。」
「啊?」聽的人有點不明所以。
 
賈修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來,水珠從金色的髮端滴落。「我想看看下雨是不是真的甚麼也不能玩……我想總有下雨也能玩的東西吧,可是真的好難找……所以我便對天空說,希望太陽快點出來啊……」
表情中流露著不經矯飾的失落,與下雨的天空很是相似。
 
「笨~~蛋。」看著這孩子的側臉,清麿不禁柔聲叱道,連他自己也不自覺。「那你也不用特地在外面淋雨等著的嘛。」
 
「嗯呶~~~~可是、可是,在外面對天空說,他會比較聽得到吧?」
「蠢材,天空才不會聽到人說話!」
 
「嗚呶~~~是這樣嗎!?那該怎麼辦啊啊、清麿~~~……」賈修霍地站起來,著急但失望地,「就算不去海邊,玩別的東西都可以呀……我只是想和清麿待在一起而已!」
 
 
 
在沙沙的雨中,站著的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沉默中有著默契的感覺。
 
「……一定會出現的,太陽。」清麿的目光飄向遠遠的密雲深處,「沒有雨是不會停的。」
賈修側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的少年。
 
「那時我們再出去玩吧!」清麿也轉頭回望賈修,續說道:「在雨停之前,我會陪著你的。」
 
雨勢好像有點減弱了。
 
「嗯呶!」點頭,稚氣的臉上終於浮現出開朗的笑容,像雨中綻放的花蕾。
這個笑容也好溫暖啊,溫暖得好比太陽。清麿也微笑了。
 
「回家吧。」牽著那隻暖暖的小手,就如手心裏握著一個小太陽。
慢步在雨中,聽著鞋子踐在積水上的答答聲,雨已無法再鎖著他了。
 
 
 
「嗚啊!!雨停了耶!!」站在窗前的賈修興奮的大喊。「這些果然是有效的!」
 
他說,對掛在窗框上的兩只晴天娃娃展露了笑顏。那是很特別的晴天娃娃,不是圓而是方的,上頭畫了個生硬的笑臉,胸口處寫了個大大的「晴」字。簡而言之,就是巴魯鋼的改造版啦。
 
清麿也探頭往窗外看,雖然放眼盡是一堆堆都市的平房,但空氣中分明飄著露珠混和小草的清香,泥地也閃著濕潤的光澤。好個清新的午後!
 
「真的呢。」清麿對賈修一眨眼:「出去玩吧!」
「嗯呶~~~!」
 
人去樓空的房間裏,留下了垂在窗前的晴天娃娃。娃娃的臉,彷彿也在為看見太陽而笑哩……
 

. .

陽光是解開雨的鎖的鑰匙。
不再討厭晴天,得到了等待天空放晴的希望和勇氣。
見識到這個世界,不只有自己一個啊。
 
有你在身邊,就是擁有了太陽。
 
 
 
(完)
 
 
 

廢澄人渣後記:
 

完成了~~~~~生平第二篇赤本文(撒花)
總覺得寫了很多廢話 OTL 原諒我技窮不懂把言辭再簡化(撞牆中)
而且劇情很平淡很老套……如覺得我浪費了您寶貴的時間來看,我在此道歉……(鑽地洞ing)
 
說起來,小修真是清麿的太陽ˇ亦因這種感覺我才寫出這篇的~~(笑)
完成後發覺這篇的味道很淡,說是寫友情的正常文也不為過~ XD (茶)
 
P.S. 由於某澄我找了暑期工要上班,所以打文 + 畫圖的速度可能會減慢。(其實現在也很慢…/汗)
對不起了各位~~~但無論是工作還是打文畫圖,我都會繼續努力的! ^^
 

18/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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