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sons of Symphony


II. Bleeding Love 傷



  那天,當救護車在馬路上高速奔馳之時,天空開始下雨了。雨聲、救護車的鳴笛、交通燈號的雜音,合奏出割破人心的緊急交響樂。
  車裡躺著一名受傷的少年,面戴氧氣罩,胸口因喘息而不住的起伏。旁邊一名年紀跟他相約的少女,緊緊地攥著他的手,不敢放鬆,怕一放開就會被死神帶走他。
  平時的她再冷靜再沉著,在他性命垂危這事實面前,她所有的鎧甲都崩潰成最脆弱的碎片。
  他為了保護她而衝上前被子彈擊中的一瞬,不斷在她腦海中徘徊,猶如一場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倒在地上,刺眼的鮮紅爬滿視線之中。
  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對不起,工藤……』
  車輪摩擦著濕漉的柏油路面,瘋狂地濺起水花,那聲音緊張得能把心臟撕裂。
  她一直緊緊緊緊的攥著他的手,心裡不斷禱告禱告禱告……你一定能撐過來的,工藤,對不?你還要回到你的天使身邊啊,她一直都在等你,等你……
  一想到這,心痛好像加倍了。
  忘了是甚麼時候、是怎麼樣抵達醫院的,連進入醫院後的情形都不太記得了,只有那份錐心的煎熬印象仍然清晰。從救護車上直到他被推入手術室,她的手一路沒有鬆開。
  在他進入手術室的前一刻,他用很輕很輕的氣息吐出了一句字,霧氣在氧氣罩裡聚了又散。這個沒其他人察覺到的字,她卻捕捉到了,看著他微微抖合的唇,她聽到了他的話。
  「…蘭……」
  她一呆,兩隻手不知不覺地鬆開了。
  回過神來,手術室的大門已關上,上方的紅燈亮著微光。


  Closed off from love I didn't need the pain
  Once or twice was enough and it was all in vain
  Time starts to pass before you know it you're frozen



  在等候手術完成的同時,一批警員也來到現場了解情況,都是一些熟悉的臉孔。
  組織的基地已經被徹底毀滅,大部分黨員經已落網,只是仍有餘黨逃脫了,不排除他們會重整旗鼓,繼續幹些邪惡的勾當,因此他們仍要多加警覺。目暮警長冗長的解說,只亂糟糟的在她耳邊飄過,直至警長問她可否到一敞派出所,錄製一份詳細的口供?她還是默默地坐在那兒出神沒有反應。
  阿笠博士體貼的替她開腔,說她很累了,精神狀態也不好,現在去錄製口供的話也不是太合適。放她休息一晚,明天會陪她到派出所去的了。目暮警長想想也覺得有理,加上他與博士的交情,也就通融過來了。
  事實上那一晚,她沒有按博士的話去休息,整夜守在手術室前。等待的時間異常漫長,夜愈來愈冷,可是她不敢動一下,石像一般地守在那兒。夜太黑太長了,她怕隨便一動就會跌入絕望的深淵。
  彷彿幾個世紀後,手術室的門開了,一位醫生徐徐步出。
  石雕一樣對四周全沒反應的她,這刻竟敏捷地站了起來。
  醫生說,很幸運的,子彈避開了他的要害,只是他失血量過多,要是遲一秒送進醫院,也可能危及性命了。總的來說,他——工藤新一——存活過來了。
  一直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放鬆,她身子軟軟的靠牆倒下,猶如斷了線的木偶。但臉上——凝結了一撮安心的虛弱的微笑。


  But something happened for the very first time with you
  My heart melts into the ground found something true
  And everyone's looking round thinking I'm going crazy



  灰原哀——現在是宮野志保,每天都會去醫院照顧那名受了傷的大偵探。
  「這是……雞蛋粥?」看著碗裡那一團糊狀物,工藤也不禁透出了疑惑的語氣。
  「你不滿意的話就別吃好了。」說著,作勢要把食具收回。
  「喂喂,我又沒有說不吃。」
  她捧起碗、提起湯匙,細心地搯了一口,遞到他面前。他的表情寫著不解。
  「你的手還不能動吧?」她一瞥他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手,是的,除了槍傷,他的手臂也在撞擊之中骨折了。
  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他只好接受了她的好意,一口一口的吃下她遞過來的粥。這是他第一次體味到這個女孩如此體貼的一面。
  「你這是甚麼表情啊……」她突然這麼說,一雙眼睛又回復尖銳。他才猛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方才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我知道,我的廚藝也許不及她好……你不喜歡就直接說啊。」
  這樣尖酸的口氣算是怎樣……他甚麼、甚麼也沒有說過啊。不過這才是她的風格沒錯。念在她義務照顧自己的份上,不同平日,這次工藤沒有反駁她。
  「真是……本來我還想跟妳說『謝謝』的。」
  「我並沒要求你多謝我。」宮野移過視線,著手收拾用完的食具。「我只是……不想再欠你人情而已。」
  「嘖,妳真是一點也不可愛。」工藤還是忍不住揶揄一下她了,他的唇勾起一線淡恬的弧度,「可我還是要謝謝妳,沒有通知蘭。」
  指的當然是他受傷入院的事了。
  「因為你說過,不想再讓她傷心難過。」宮野別過臉去,工藤看不到她的表情。「你該慶幸你的傷並無大礙,要是情況太緊急的話,我就不得不通知她了。」
  「嗯,我明白。我不能再辜負她了。」他的語氣放輕了。「我出院後就立刻去找她,說明一切。」他頓了一頓,「啊,灰原妳也一起來吧?我想妳們該認識一下的。」
  你果然是個大白癡啊,工藤,無可救藥的大白癡。
  「這個,到時再說吧。」她瞥向玻璃窗裡映出的一張臉,是連她自己也猜不透的表情。


  But nothing’s greater than the rush that comes with your embrace
  And in this world of loneliness I see your face
  Yet everyone around me thinks that I'm going crazy



  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她的王子,她也不可能是他的公主。
  即使他一次又一次的,拯救了陷入了黑暗陰影的他,那也只是出於他身為偵探的正義感,他倆之間單純的伙伴羈絆,他要保護「解藥製造者」的執著,以及茱迪小姐他們交予的責任。
  也是的,像自己這種人,只會為身邊的人帶來不幸,帶來痛苦。她的骨子裡已滲入了黑衣組織的惡魔因子,要不是她,他與他的天使女孩不用受相思之苦,相見而不能相認。
  是誰說過,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並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在你身邊,而我的心意卻無法傳到你心裡。
  他和她何嘗不是一個模樣。
  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童話般的幸福結局,她配不上。
  可是,她卻不能自已地沉溺於他的救贖中,一次又一次。沉溺於他的一切。
  也許,這份不能說出口的感情,就是命中注定要她償還的方式,是她欠他的。
  這份感情,就任由它在心底最深處扎根,逐吋逐吋地把心臟,侵蝕至死……


  And it's draining all of me
  Oh they find it hard to believe
  I'll be wearing these scars
  For everyone to see



  康復後,他兌現自己的諾言,回到那個他最重視最珍惜的女孩身邊。他們重逢的細節,宮野不清楚,也沒餘興去理會,只要知道他們將會活得永遠幸福美滿,已經很足夠了。
  就好似王子與公主,歷盡波折終於得到完美的結局。
  之後,宮野在日本過了一段時間,大概將近一年吧?之後她便來到了英國,一個全新的地方,展開全新的生活。
  那時事情還未正式落幕,有些爛攤子需要收拾收拾。而且,她也捨不得……捨不得離開。
  回想起來,她是為了甚麼原因突然狼下心腸,孑然遠去的呢?
  忘了。只記得那一個晚上,那是一個月色很淡的晚上,她早早訂了往英倫的機票,悄悄撿好了簡單的行李,待整個城市都進入了夢鄉之時,才無聲無息地踏上往機場的路。她只留下了一張字條給博士,走得多麼的瀟灑,又多麼的任性。
  就由她任性一次吧。她的人生好像從未屬於過自己,這次,是她真真正正以自己的意志下的一個決定。
  她走了,帶著她的回憶、她的秘密、她的愛。


  I don't care what they say, I'm in love with you
  They try to pull me away but they don't know the truth
  My heart's crippled by the vein that I keep on closing



  現在,她不時仍會想起,那個叫工藤新一的男人,幻想此時此刻的他怎麼樣了。例如他正在偵查一宗案件的認真模樣,或是在跟女孩談情說愛的靦腆表情、漾著柔情的眼神……
  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和那女孩會步上紅色的地毯,手牽著手,就這樣走到生命的盡頭。他們會建立起一個健康美麗的小家庭,孩子會遺傳到爸爸的機智聰明,與媽媽的善良開朗。他/她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太幸福了,幸福到叫宮野的心好痛。
  可是,這樣的話他會快樂吧,他幸福地會微笑吧。只要他有笑容,她願意永遠心痛。
  這份愛是永不痊癒的傷口,血未乾,愛不止。


  You cut me open and I keep bleeding

  Keep, keep bleeding love
  I keep bleeding
  I keep, keep bleeding love
  Keep bleeding
  Keep, keep bleeding love
  You cut me open and I

  Keep bleeding
  Keep, keep bleeding love




To be continued.






上後記,拒 PIA 。

這篇如無意外,應該是可以 happy end 的,雖然迄今為止這個調調仍是很悲涼 =___=|||
順道解釋一下這篇文的題目 “Seasons of Symphony” , ”seasons” 是指一個系列,這文每一章的主題都是一首歌曲,所以就是 “symphony” 了。(靈感來自 Sarah Brightman 的專輯 “Symphony” ,本文第一章 “Let It Rain” 就是出自這張專輯的。)
本回採用的歌曲是很多人都很熟悉的英國 R&B 女歌手 Leona Lewis 的 “Bleeding Love” 。一面聽著這歌一面完成這文,愈寫愈心痛……

好,那麼下次繼續了。

13/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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